言心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朕就是亡国之君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只道当时是寻常
    朕就是亡国之君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三章只道当时是寻常杨洪说的角度,是站在了大明的军卒的角度。兴文没兴出什么,但是匽武是真的把武备给匽松弛了。这一点是事实,否则以洪武、永乐年间的大明军队,何至于出现土木堡天变呢?朱祁钰看着杨洪略有愤怒的眼神,杨洪屡次都提到了大宋朝的重文轻武招致的灾祸,证明他对兴文匽武一事极其的不满。朱祁钰说道:“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才知道,一些政策,完全是有些偏离了正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其掰回来。”他忽然话风一转说道:“杨俊当初在土木堡捡到了很多的火器,但是瓦剌人并没有带走它们,是有这么一件事,对吧。”杨洪点头,这件事当时在御史提到之前,朱祁钰就已经以防边为急,宽宥了。事有轻重缓急,那时候大明京师都不知道天命在何时,杨俊还肯组织百姓,准备依据宣府做最后的抵抗,算得上国之良将了。当时以内三关为界限,形成了鲜明的两个世界,山外九州因为兵祸,人人惶恐,人人惊呼大明要完,山内京师,歌舞升平,好多人以为瓦剌人根本打不进来。朱祁钰重提此事,当然不是再次责罚杨俊,宽宥就是宽宥了。朱祁钰对着群臣说道:“显而易见,瓦剌人不带走他们,是因为火器是一种极其昂贵的武器,只有富裕的国家,才能负担起。”这里是盐铁会议,不是奉天殿的弹劾,更不是文华殿的制定政策,而是讨论财经事务。朱祁钰笑着说道:“朕常听闻,鞑靼人、瓦剌人他们常年居无定所,随水而栖,每年不同的季节,他们都会如同候鸟一样迁徙。”杨洪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谈及此事,但还是俯首说道:“的确如此,比如凉城,在蒙古人的说辞中夏盘营,就是夏天的时候,他们会到这里来放牧。”朱祁钰点头说道:“朕亦听闻,鞑靼人、瓦剌人因为贫寒的生活条件,十四五岁,他们就必须要参与作战,而且一个部族的迁徙时,战时能达到二三十万人,他们自带牲畜。”“瓦剌人的也先太师,甚至不需要支出任何军费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军士。”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瓦剌人看似不费一缗可以维持一个庞大的军队,但是只要战败,就是举族危亡。他们用以维持军纪的手段,很多时候,都逼必须要使用屠城的方式去维持。因为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目的,就是发财、劫掠,所以,他们南下总是伴随着一阵阵的屠掠。杨洪点头,无奈的说道:“他们十多岁的孩子的确需要参战,的确没听说过瓦剌人需要支付给军士们月盐银,来让他们作战。”“当然怯薛军除外,他们的怯薛军的实力极强,月给银一两五钱,曾经远征数万里之遥而不溃散。”所有的群臣都呆滞的看着陛下,这为何又说起了瓦剌人和鞑靼人呢?这好好的财经事务专题会议,要改成军事会议了吗?朱祁钰还是地第一次知道,原来草原部队也会发饷,而且还不低,一年居然折银之后,居然有二十两左右,当然数量极少就是了。他忽然开口问道:“瓦剌人获得一个战士,只要部族生孩子就够了,但是我们呢?你们知道现在京营一个军士,需要多少钱吗?”度支部大使王祜、内帑太监林绣一人拿出一个小算盘来,开始噼里啪啦的算账。吴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直接就陛下的面前算账了吗?王祜很快就站在朝廷的角度,算完了这笔账,吐了口浊气说道:“组建一只二十万人的常备军队,至少需要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这是用徭役折银去计算,而维持大明京营每年每军士折银,大约是十五两银子。”“按京师米价去折算,需要六百万石粮食,才足够维持京营的常备,而大明在宣德、正统年间的到京的赋税,大约只有三千一百万石左右。”林绣挠了挠头说道:“内帑光放赏就折腾了三百余万两银出去。”“现在稍微好了些,银币一枚,平厘七钱,但是每年依旧需要百万银币以上。”“折粮大约需要两百万石。”朱祁钰满是笑容的说道:“大明的人丁从洪武年间的三千余万,增长到了现在六千余万,京营的维持成本从永乐年间的年三百万石,增长到了年八百万石以上,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朝廷的赋税,甚至低于洪武年间。”“当时瓦剌人蛰伏,鞑靼人龟缩,兀良哈人摇尾乞怜,任谁去看,都会觉得,京营如此高的花费,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朕才说,当时只道是寻常。”兴文匽武是一个大课题,每次盐铁会议,都会讨论一番。杨洪是站在军伍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是朱祁钰是从君主或国家支出的方面,去思考这个问题。大明朝实在是太穷了。其实国朝之初,获得军士的成本较低,无论是洪武年间的军屯卫所,还是永乐年间的北衙军到后来的京营,都不算昂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这种成本便愈加高昂了。这在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在开国的时候,可以大肆鲸吞天下开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矢,便无法在支撑了。这里面的因素很多,财经事务无法支持,只是其中的一方面。朱祁钰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天下诸事并非完全的财经事务问题,比如于少保调动备操军、备倭军入京,二十余万大军入京,这组建的费用花了多少?一纸政令耳。”群臣沉默了许久,陛下思考问题,始终站在一个很高的角度,这种视角带给群臣的冲击力,是极其摄人的,他们从未思考过此种的缘由。当时只道是寻常,又道尽了多少那些在后世看来极其愚蠢的政令,其背后的原因呢?“陛下圣明。”胡濙俯首说道。他连连感叹,因为是亲历者,他从来无法以一个旁观者角度去思考问题,反而陷入了一种死胡同里。当时明明是对的,为何现在又不对了呢?他时常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正如他那天说自己诚无德一样,今天坚定支持,后天坚定反对。胡濙此句真心实意。“陛下圣…”朱祁钰打断了群臣的附和,笑着说道:“如果从单纯的财经事务的角度来看,训练大量义勇团练,可以有效地降低大明军队获得军士的成本,其实非常省钱了。”“一个义勇团练加入京营,参军之后,他的训练成本远远小于一个百姓参军后的训练成本,所以大家问要不要训练义勇团练,还是要的。”“让京营的军士家属可以参加农庄法,使用土地支付军士报酬,也是一种减少朝廷开支的无奈之举。”“大家问是不是要在河套地区设立农庄法,也是要的,我们可以快速的获得大量的军士,来抵抗瓦剌人对河套地区的觊觎。”金濂眼睛一亮,事实证明了一个能打胜仗的京营,何其的重要,但是维持一个能打胜仗的京营,又是何其的昂贵。京营存在的必然性,就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这么一大笔开支,从哪里来?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去维持义勇团练,就成了一个户部需要头疼的问题。户部尚书金濂高呼一声:“陛下圣明!”能省钱的陛下,就是圣明的!朱祁钰看着群臣的样子,笑着说道:“关于河套地区的经营,你们还有问题吗?”“朕打算把它建成塞上江南,而不是把它变成人间炼狱,朕不是渠家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压榨百姓,朕不能。”“朕是大明的天子,他们是大明的臣民。”“即便是从最市侩的财经事务的角度出发,劳动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那么负责劳动的百姓,就是最宝贵的财富。”“我们现在投入多少,日后,他们会百倍,千倍的回报大明。”工部尚书石璞,十分疑惑的说道:“陛下,河套少铁啊,这要是营建水利工程,那需要的农具、工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都要从京师运送过去吗?”塞上江南,可不是空喊口号就可以建成的,那是需要钢铁去支持的!不仅仅是钢铁的意志,还需要真的钢铁。没钢没铁,没有农具,没有工具,那也是白说。朱祁钰十分满意的点头,工部终于发挥主观能动性了。他笑着说道:“石景厂总办蒯祥得再辛苦一趟,等到打下了东受降城,就准备去胜州建立新的煤铁厂,就叫常胜厂就好了。”“胜州常胜厂。”“瓦剌人之所以要占着河套不走,不仅仅是他们在河套有大量的牧场,需要经营,他们还需要胜州的大量的煤田,供他们进行过冬取暖使用,胜州,就有他们需要的露天煤场。”“石景厂的工匠学院要负责对常胜厂进行一切支持,无论工匠还是工具,都要提供一部分。”“还有疑问吗?”石璞摇头,对于工部而言,他们的好日子突然就来了一样。在以前,身为六部之末的工部,能做的事情极少极少,虽然贵为六部,但是就连督办皇家陵寝这种事,都是由赵辉、孙忠这些外戚去做。左右不过是捞钱,谁捞钱,不是捞?但是现在有了计省之后,就有了计划,他们只需要按照计省的计划进行,就大有可为,石景厂只是小试牛刀罢了。工部在此次的河套开发之中,将负担绝大多数的工程营建任务,比如官道驿路的修建,比如河套地区的水利工程,比如胜州的煤炭开采,比如河套地区的农具、工具的开发应用。这些都需要工部深度参与其中,提桶跑路的日子似乎是一去不复返了。忙,忙点好,忙就代表着权力。朱祁钰左右看看,大家对河套开发的事儿,颇为关心,这是好事,只要解决了一些问题。大明军队日后开拓了任何领土,都可以作为样板去参详,最终完成对这些领土的彻底统治。开发河套,先建立起官道驿路,然后再设立府州县乡,编民为户,兴修水利。保障民生。这一套是极为完整的开发流程,这是奔着把河套开发成塞上江南的目的去做。朱祁钰看着群臣,至少在开发河套这件事上,大家达成了统一的共识,拧成了一股绳。朱祁钰很欣慰,没有看到有朝臣为渠家为代表的商帮说话,这一点上,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不枉费朱祁钰登基近两年来,不辞辛苦的钓鱼、打窝、修鱼塘,至少他们的屁股,现在不敢坐到肉食者那一侧。因为朝廷正在逐渐变成了很大一只肉食者。在自然界中,谁能够更有效的捕猎食物,谁就可以成为肉食者,决定了它在自然界的地位。在朝廷,在大明亦是如此,谁能够吃的更多,谁的权力就更大。大明始终是一个官本位的世界,商贾家财再过于丰厚,也要让孩子们参加科举考试,博得功名,最终去做官。金濂深吸了口气问道:“陛下,西受降城,也就是陛下要建的新的靖虏府,会设置税监钞关,在三府之地的集市上,也要设立税监,那靖虏府留存几何?”金濂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利益划分。林绣立刻说道:“金尚书,不是说了吗?五五分账,内帑国帑对半,这怎么又提出这个问题了呢?”这个之前利润这一环节,已经讨论过了,为何现在金濂又要拿出来说呢?王祜立刻说道:“那地方也需要留一些啊,这部分呢?”林绣嗤之以鼻的说道:“那是朝廷的事儿了,内帑该是多少,是多少!”朱祁钰笑而不语,不回答这个问题。大明最大的那只食肉者是谁?正是他这个皇帝,钱袋这种事自然要锁紧了。胡濙咳嗽了一声,示意金濂适可而止,和地方上如何沟通利益分配问题,那的确是朝廷的事儿,主意不能打到陛下的钱袋子里去。盐铁会议结束了,朱祁钰要讲的货币流通问题,依旧没有讲出来…这次的盐铁会议,更多的是讨论河套地区的开发问题。其实这里面朱祁钰没有讲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做百姓的工作。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由于谦去负责。无论怎么换角度,集宁的确被付之一炬,那的确是个巨大的烂摊子。兴安拿过了一本奏疏,和小黄门耳语了几声,俯首说道:“陛下,宣府兵科给事中、宣府总兵官高远送来奏疏,宣府的贡市,要开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