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原以为，宁润经历家道中落，应该是带了点风霜的样子，没想到这人眉目清雅，看上去相当干净。
这干净不是衣着鞋袜的洁净，是骨子里透出来那种如雪松般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眉眼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前后两世可以搜索的记忆里，好像都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陆夭打量他的同时，那些高门贵妇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殿前司的指挥使，新贵里头拔尖的人物，整个都城的安防都在他手下，比以前皇宫的龙鳞卫总管气势更盛。
却万万没料到，是这样年轻的一个人，看上去至多十八九岁的样子，便是再能干也有限吧？
怎么就一步登天做到了这个位置呢？要知道都指挥使虽然是从二品，但手里的实权却大多了。
贵妇们心里盘算的是身家等级，姑娘小姐们看的却是身材样貌。
要说这样的身份官阶，只要不是歪瓜裂枣，已经是稀罕的了，没想到居然是如此青年才俊，再加上府中没有婆母，未免都有些芳心摇曳。
薛云茹更是出乎意料，她原本最好的打算也无非就是五官端正，若有个中等身材相貌，也已经是赚到了。
可谁承想，竟然是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
饶是陆夭之前跟她保证会全力以赴对象，仍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因为既然皇后安排了这场见面，那必然是也要瞧瞧男方的意思，他若相中自己便罢，若是没有，那该有多尴尬啊。
薛家的姑娘素来相貌都不错，否则不会有两任嫡女进宫。
薛玉茹虽然在这场皇后争夺战中败北，但不可否认，样貌绝对也是一等一的。
及至薛云茹，因为有堂姐珠玉在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倒有些踟蹰起来，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瞧上她。
罗子君跟在陆夭身后，她知道这种场合都是各家相看的日子，不过仗着年纪小，跟自己关系不大，只管应景跟着笑笑，然后就吃果子吃点心便是了。
谢知蕴是硬着头皮把宁润带来的，天知道他开口跟这位近臣说起相亲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对方那眼神，诡异得像是见了鬼。
但是没办法，陆小夭交代下来的任务便是如此。
好在宁润这些年摸爬滚打，把那点一闪而逝的诧异严丝合缝封存起来，跟着新帝便去了后宫。
这种场合，很多时候夫妻都会碰面，所以皇帝带个男人过来也不足为奇。
宁润虽然在官场经常跟老油条打交道，然而在姑娘家面前，确实地地道道的新手，他知道帝后是好意，但当面瞧人，难免尴尬。
谢知蕴走到陆夭身侧，低低问着今日有没有不舒服，宁润在一旁抽空打量，皇帝说，跟着皇后的那位便是。
皇后身边有两位，一位做少妇打扮，那人他认识，是原本大理寺卿司寇的妻子，也是当朝公主。
那么显而易见应该是另外一位了。
但这位年纪也是在太小了吧！
他瞧了瞧约莫只有十来岁的罗子君，五官轮廓确实很美，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能看出日后会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可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太开放了。
两人相差十来岁，这是鼓励他老牛吃嫩草吗？
不过所有想法也只在一瞬之间，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盯着人家姑娘死死地看，所以那一眼只是淡淡扫过去，便描绘了个大概。
罗子君正趁人不备，拈了颗樱桃放入口中，不经意抬眼，就见宁润眼神从她身上飘过，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了眼盘中的樱桃，心道就偷吃了这么一口，还被人发现了，这也太巧了。
小姑娘脸皮薄，登时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陆夭是过来人，抬眼见宁润表情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这种相看压根不必说的太明白，看看神情就知道结果。
眼见得薛云茹自然是满意的，男方那边也不像是有意见，那就可以略处一处。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让两人单独在一起，她余光瞥见嘴巴鼓鼓还在吃东西的罗子君，未免觉得好笑，于是压低声音道。
“拿上那盘樱桃，去花园里走走吧。”
罗子君虽然不懂为何，但猜想应该是让她找机会吃独食的意思，到底还只是十来岁的女孩子，于是高高兴兴把果子装进荷包里，就要走。
结果陆夭又道。
“也带着这位薛姑娘吧，难得出来，到处逛逛才好。”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单独跟着男人跑不成样子，有罗子君这样的小姑娘作伴，也说得过去了。
到时候她在一旁吃东西，那两人就能趁机聊上两句。
算盘打得极好，于是冲着谢知蕴使个眼色，老夫老妻两年的默契，自然能意会。
谢知蕴清清嗓子，冲宁润也开口吩咐道。
“他们在前殿怕是已经开席了，你先过去吧。”
皇帝松了口，宁润自然不好再多待，于是尾随着薛云茹和罗子君出了未央宫。
外面今日阳光正好，两旁落叶纷纷而下，时而有一两片落在姑娘们的头上，平添了几分趣味。
罗子君跟薛云茹其实也不熟，相反，她倒是觉得刚刚明明瞧见她偷吃，但却没有揭发出来的宁润更有些好感。
更何况，他跟谢朗差不多年纪，更平添了几分亲切。
想着，她犹豫了下，从荷包里抓出把樱桃递过去。
“吃吗？”
宁润惊讶于小姑娘的大方，但想了想她的年纪，大概还不懂这些男女之事，可能只是单纯地表示友好，于是摇摇头。
罗子君也不以为意，转头又问薛云茹。
“薛姐姐吃吗？”
薛云茹要在宁润面前保持大家闺秀的形象，自然不会吃，也秀气地摇摇头。
宁润心道，既然帝后亲自做主，自己又是个男子，且比她大那么多，应该主动些，于是便开口问道。
“你，你还要吃些别的吗？”
他没有跟姑娘打交道的经验，话一出口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又不知如何找补。
罗子君也愣了愣，这是在讽刺她贪吃吗？
但侧头看去，见人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一毫轻慢的意思，随即绽开个笑容。
“我不吃了，留着肚子，等着一会儿开席。”
倒是会精打细算，素来杀人不见血还能谈笑风生的宁润这一刻有了些许想笑的冲动。
看来帝后帮他挑了个精打细算的小媳妇儿。
小剧场
薛云茹：你到底干嘛来了啊？
罗子君：不是来吃东西看戏吗？
薛云茹：那你倒是把我变成女主角，才有戏看啊！
罗子君：我嫌你调动情绪慢，干脆自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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